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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chard Shusterman:“身体”与二十世纪哲学

日期: 2019-12-24 访问次数: 927

       20191217日晚,“浙大东方论坛”第236讲《“身体”与二十世纪哲学》在浙江大学图书馆紫金港校区基础分馆三楼国立浙江大学厅举行。本次讲座由浙江大学社会科学院和浙江大学图书馆主办,浙江大学人文学院协办。主讲嘉宾为著名美国实用主义哲学家、美学家,佛罗里达大西洋大学人文学系主任、施密特杰出学者(Dorothy F. Schmidt Eminent Scholar)、身心文化中心主任理查德·舒斯特曼(Richard M. Shusterman)教授。舒斯特曼教授从事美国哲学、美学、伦理学与政治理论、身体美学、文化哲学、心灵与语言哲学、艺术哲学、当代法国和德国哲学等多个领域的研究,著有《实用主义美学》《哲学实践》《身体意识与身体美学》《生活即审美:审美经验与生活艺术》《通过身体来思考》《金衣人历险记》《情感与行动》等,其中《实用主义美学》已被译成14国文字。本次讲座由浙江大学哲学系教授、浙江大学文科领军人才陈亚军主持。

       讲座结合身体(body)和背景(background)两个话题,考察了身体怎么给有意识的精神生活和有目的的行动以非反思的背景,解释为何要把非反思的身体背景从理论上和实践上带入意识前景(foreground)。自柏拉图将身体理解为灵魂的牢笼以来,身体在哲学上就一直处于背景中。舒斯特曼教授谈论了背景怎么在20世纪进入前景,他依次考察了现象学(梅洛-庞蒂)、分析哲学(维特根斯坦和塞尔)、社会理论(布迪厄)中的看法,最终聚焦古典实用主义对身体背景的描述,提出把身体从背景带到前景的观点。

       梅洛-庞蒂将身体带回哲学。他认为身体始终是知觉世界的媒介,在背景中赋予知觉经验以结构。在梅洛-庞蒂看来,身体作为知觉主体用来观察外物,但不能非反思地直接考察全部自身,即使是物理自身,而且当知觉主体被知觉时就不再是知觉主体,而是变为一个客体。舒斯特曼认为梅洛-庞蒂滥用了主客区分。为避免这种由语言表述产生的哲学问题,舒斯特曼没有使用“body”一词来指身体,因为这个词常用来表达一个与心灵或精神相对且只有感觉没有生命的物,也没有像梅洛-庞蒂一样使用“flesh”一词,因为它让人联想基督教文化且聚焦人的肉体。舒斯特曼使用“soma”一词来指称和谈论身体,这样的身体有生命、有感觉、有活力、有知觉等。

       上述是现象学传统,接着是20世纪分析哲学传统。身体在维特根斯坦的哲学中也扮演重要角色。维氏用生活形式和整体语境(context)背景来理解知觉和意义。维氏反驳用身体感觉来理解意义及心理学概念的哲学家,包括詹姆斯。詹姆斯有一种情感理论,认为情感表达身体运动,比如当感到害怕时有身体反应。维氏反对用身体反应来解释情感,他论证情感以及意志和行动的意义不是身体问题,不取决于任何具体的身体反应,而是取决于身体所属的背景。

       另一位分析哲学家是塞尔。塞尔认为,意向性和语言意义不是自我解释,而是要一个前意向的背景来解释。换而言之,像意义、理解、解释、信念、欲望、经验这样的意向现象仅在非意向的背景能力设定内发挥功能。舒斯特曼指出,塞尔的问题在于认为这个背景只是作为神经生理学原因存在,即背景仅限于个体行动者,甚至仅限于大脑结构,不包括行动者处于的自然和社会环境。这是舒斯特曼与塞尔的分歧所在,也是塞尔区别于维氏和梅洛-庞蒂的地方(后两人坚持作为社会实践和生活形式的背景)。

       然后舒斯特曼转向社会学家布迪厄。布迪厄在哲学上受日常语言哲学家维特根斯坦和奥斯汀的影响。维氏和奥斯汀主张语词、概念、命题甚至行动的意义不在其本身中,而是在语境中。维氏和奥斯汀对语境作出了非常一般的描述,而布迪厄更重视社会语境并对其做了非常详细地社会学研究。布迪厄用“Habitus”概念来理解背景,认为我们生活的背景是习惯的背景。这里的习惯始终是身体的,社会塑造习惯,将习惯写入身体,引导身体以某种方式来行为,从而实现社会秩序。

       舒斯特曼由此切入实用主义。詹姆斯和杜威都认为,有某种感受性质(felt quality)在背景中将不同的要素联系起来形成经验。詹姆斯将这样的背景称为精神的穗边(fringe)或感受关系的光晕(halo),它们起统合作用。身体是背景中穗边或光晕的一部分,它始终在背景中。杜威发展了詹姆斯的观点,他将这背景描述为人类思想的潜意识,并解释了性质背景之于思想必不可少的五种功能:统合经验中的各要素成为一个整体;确定这个整体中的各要素;评判一个判断是否充分有效;确定思想的指向;解释了观念间的关联。杜威先验论证了感受性质之于融贯思想必不可少。但舒斯特曼认为那个论证并非无懈可击,因为习惯(habit)和目的(purpose)也可以解释上述五个功能,而不涉及感受性质。詹姆斯和杜威就身体背景有一个重要不同。詹姆斯认为在实践生活中不该思考身体,而是应该行动。杜威完全不同,他认为生活离不开习惯,有时有坏习惯要改掉,有时习惯(即使是好习惯)需要改进,有时随着情境变化要培养新的习惯,这都要求对身体进行观察、思考、研究,以便更好地行为和生活。

       总之,梅洛-庞蒂、维特根斯坦、塞尔、詹姆斯和杜威都承认身体是赋予思想、行动、感知以结构所必不可少的背景。而舒斯特曼教授认为,为了提高身体功能,从而提高自己以及自己的社会生活,要将身体置于前景,这是他近些年的研究工作,也举了很多实例来说明这个观点。

       最后是提问和讨论环节。舒斯特曼教授就当前热点伦理事件指出,身体意识有助于意识到性感受以及怎么控制这些感受,从而有助于改善性相关的生活问题。就文化对身体强度的影响,舒斯特曼认为身体感受在亚文化和更大文化中是不同的,因此身体感受要在更细致的语境中来探讨。接着他就身体与背景前景的关系指出,将身体置于前景并非将身体从背景中去除,而是主张身体对背景必不可少,但有时也需要在前景中,依照不同情况调换。就像我们需要语言(维特根斯坦、奥斯汀),也需要关于实在的非论推经验(詹姆斯、杜威),后者不是来证成或契合理由的空间(塞拉斯、罗蒂、布兰顿),但这不意味着它们不重要。舒斯特曼也强调,对身体的哲学研究也依靠神经科学。就自我意识和身体意识的关系,舒斯特曼指出,自我意识会衍生身体意识,即身体意识牵涉自我意识。就身体意识和创造活动的关系,舒斯特曼认为,好的身体状况促使好的表现,但不好的身体状况有时可以激发创造(尼采),有时可以通过身体意识激发创造(詹姆斯兄弟)。讲座结束,在场听众对舒斯特曼教授抱以热烈掌声。(撰稿:王玮;摄影:苏开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