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年龄越大越倾向少撒谎

上海《新闻晚报》2013年11月19日在“新闻热点”栏目用较大版面详细报道了浙江大学跨学科社会科学研究中心（ICSS）近期就儿童诚实行为所做的一项跨学科研究。此前，该报曾经详细报道了复旦大学对曹操后代的基因研究，在国内引起了广泛关注。

    当一个人身处欺骗就能获利，没有任何惩罚机制的环境时，他是否必然选择欺骗？浙江大学科研人员用实验回答了这个问题。近日，在上海交大举行的“跨学科视野下的法律和正义”国际学术研讨会上，浙大经济学教授叶航介绍了他的团队所做的“欺骗实验”和计算机仿真研究。实验表明，面对猜中扑克牌花色就能获得玩具的诱惑，37.2%被试儿童在48次猜牌中保持诚信，没有一次谎报结果。近红外脑成像仪显示，儿童如实报告猜错花色时，其大脑前额叶被高度激活。这证明该脑区与人的道德情感密切相关，诚实美德有其神经生物学基础。 

行为实验：随着年龄增长，儿童更倾向于“做人要诚实”

    作为浙大跨学科社会科学研究中心主任，叶航带领团队研究的是实验经济学、神经经济学、演化经济学等前沿交叉学科领域。在最近做的一项实验中，研究团队邀请78名儿童走进实验室，他们的年龄为7—12岁，平均年龄9.1岁，其中包括37名男孩、41名女孩。实验人员要求他们猜扑克牌花色：红色或黑色。如果猜红色，就在桌子底下举右手；如果猜黑色，就在桌子底下举左手。随后，实验人员将扑克牌翻开，让每个孩子报告他们是否猜对，猜对就能得到一个玩具作为奖励。 

    这样的“游戏”一共进行四轮，每轮12次，每个被试儿童猜48张扑克牌。实验人员没告诉他们在桌子底下装有探头，能记录每次举手情况。实验结果显示，在78名被试儿童中，有29人一次也没撒谎，占总人数37.2%；另外49个撒过谎的孩子中，撒谎次数最多的12次，最少1次，平均撒谎5.2次。 “这个实验结果令我欣慰。”叶航说，因为根据西方经济学的“理性人”假设，在经济活动中，主体追求的唯一目标是自身经济利益最大化。但在“欺骗实验”中，被试儿童并没有为了获利而一味撒谎，他们都或多或少选择诚实。 

    对实验数据进一步分析后，研究人员发现，撒谎与儿童性别没关系，而与年龄的关系很大。儿童年龄越大，越倾向少撒谎、晚撒谎（在多次猜牌后才开始撒谎）。这个结果与很多人的直觉判断不同，为何年龄大的孩子反而不倾向于撒谎？叶航分析说，这说明人的诚信程度与其社会认知有关，儿童随着年龄增长，其社会偏好增强，更倾向于遵循“做人要诚实”这一道德规范。 

脑成像：是否撒谎大脑皮层前额叶部位起关键作用

    在开展实验经济学研究的同时，科研人员还做了神经学研究。儿童做“游戏”中，他们用近红外脑成像仪对每个人的大脑皮层进行探测。结果发现，在猜错牌的花色后如实报告、猜错后撒谎这两种情况下，被试者的大脑前额叶左侧部位处于明显激活状态；猜对花色如实报告时，该脑区则没被激活。仪器测试还发现，被试者猜对花色后报告结果所用的反应时间最短，平均用时0.12秒；猜错后如实报告的平均反应时间较长，为0.28秒；撒谎平均反应时间最长，为0.46秒。 

    叶航教授指出，近红外脑成像表明，人在“说实话还是撒谎”中做出抉择时，大脑皮层的前额叶部位起到关键作用。神经生物学研究已发现，这一部位与人的道德情感（如自豪感、内疚感）密切相关。著名的“盖奇病例”中，美国铁路工人菲尼亚斯·盖奇在一次事故中被损毁脑前额叶后，其行为特征和道德水准与过去判若两人：以前的盖奇办事能力强，待人彬彬有礼；大脑遭重创后的他变得粗俗下流，做事反复无常。 

据叶教授介绍，他们还打算用电流刺激脑前额叶的方法，进一步验证该脑区是人类诚信的神经生物学基础。不过有点遗憾的是，今年10月《科学》杂志发表的瑞士苏黎世大学教授恩斯特·费尔等人的一项研究占了先机，他们正是用经颅直流电激发或抑制被试者的大脑前额叶，改变了人的道德行为。“我们也想用微电流刺激被试者的脑前额叶皮层，看看它是否会改变人的诚实程度。费尔的研究提示我们，这是完全可能的。 ”

计算机仿真：诚信在人类社会发展过程中具有演化优势

    在做了有关诚实与欺骗的行为实验和神经生物学研究后，叶航进一步发问：诚信这一道德规范及其脑神经基础为何会形成？根据进化论法则，对生物个体有利的行为特征才具有演化优势，诚信行为在很多情况下对个人是不利的，如在“欺骗实验”中，诚实的孩子得到的玩具数要少于撒谎者。 

    为了研究这个问题，采用计算机仿真技术的“演化经济学”登场。叶教授设定的初始参数包括：欺骗者与诚实者交往时会取得高收益，诚实者吃亏；两个欺骗者交往时都不得益；两个诚实者交往时都能取得高收益。这项计算机仿真实验还设定一个社会交往规律：诚实者在被一个欺骗者骗了一次后，就不会再和他交往；与一个诚实者交往后，会不断与他交往。 

    记者看到，在计算机仿真实验的初始图像中，布满代表欺骗者的黑色，代表诚实者的绿色只有微微几点。随着仿真实验进行，两者的数量之比发生变化。在经历了156代后（任意两人交往一次算一“代”），绿色的面积在图像中颇为可观，且有“抱团”趋势。在经历1000代后，诚实者与欺骗者的数量之比为4:6，并达到较为稳定的状态。 

这个仿真实验表明，诚信在人类社会的发展过程中具有演化优势的，即便在尔虞我诈的社会里，讲诚信的个体仍如星星之火，渐成燎原之势。“计算机模拟的稳定状态很有意思，诚实者占比为40%，与儿童实验中完全诚实者占37%很接近。我们还没有研究这两个数据是否存在关联。”在叶航看来，这项研究还揭示出：包括诚信在内的道德法则是人类社会演化的结果，这些法则既如康德所言 “让人的心灵敬畏”，也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然产物。（上海新闻晚报记者 俞陶然 报道）